蒋定远抬头瞧他一眼,终还是伸手接过:“谢殿下!”
“好自为之!”墨白最后道了一句,随即挥了挥手。
蒋定远闻言,心头又沉重下来,随即躬身一拜,走出了门。
……
房间里又只剩下墨白与铁雄二人,铁雄望着蒋定远离开的方向,眼神忽闪,沉声道:“六爷,我观他未必肯真心为王府办事,留下他恐留祸患!”
墨白眯了眯眼,不置可否道:“出身于国朝的修道中人,他们授业恩师是国朝的人,修行资源是国朝配给,连世俗家人也受国朝恩荣,可以说他们的一切都是国朝给的,岂能轻易反叛,就算不念恩德,国朝也有办法制约他们,就如这蒋定远,他潜伏于竹叶门,也不知曾为国朝做过多少事,那些事一旦暴露出来,道门能不恨他入骨吗?届时如果没有了国朝作为靠山,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如此,六爷为何又留下他,还答应他帮他联系国朝?”铁雄越发不解了。
墨白却不以为意,轻声道:“为何不能留,我们又不是道门,他和我们无仇无怨,也没想过让他去背叛国朝,只要他肯帮我做事就行。至于主动帮他联系国朝……”
说到这里,墨白看向铁雄,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你难道以为不留下他,国朝就会放过咱们不成?如今我展现出来的实力,我们明王府展现的影响力,都已经大大超越了国朝可以放任的底线,为帝王者在如今天下不稳的状态下,即便是对他的儿子,又哪里能够绝对信任,更何况这个儿子,还久不在他身边,甚至曾经还与他之间有过恩怨……”
铁雄闻言心中一凛,他知道墨白说的是当年离京之事。
铁雄默不作声,没有在这事上插言。
墨白也并不在此事上多说,又继续道:“之前我初露峥嵘,他或许还是能够容忍的,可如今林氏突然公开承认我为南军统帅女婿的身份之后,陛下怕是再也不能容忍了!”
铁雄一愣,心道怎么扯到林氏身上去了。
可是稍一琢磨,他却是勃然变色:“难道……”
“哼!”墨白眼中一闪,冷哼一声道:“莫非你还以为他们此举,其中是有看得起我,向我示好?”
铁雄之前还当真是有这个想法,此刻不由悚然而惊:“铁雄愚钝,竟未想到林氏此举,居然含义如此之深,竟是还有故意挑拨陛下疑心之意!”
“铁雄,你且记住了,千万莫要小瞧天下英豪,尤其是如林氏这等胆敢翻天覆地改朝换代的巨头,他的一举一动,你只管往深了想,站的高一点,眼睛放远一点去想。”墨白敦敦告诫一番,这才又冷笑道:“我那岳父的确够狠,之前让自己亲生女儿来明珠送死的计划没能成功,如今卷土重来,又立马开始想整死我这女婿,和他家结亲戚还真是随时都有性命之危,不得有丝毫大意!”
铁雄还不知道什么整死女儿之事,此刻听的有些发懵。
墨白却也不解释,眼眸一闪,继续道:“其实我这老岳父此举还不算是直接对付我来的,只是搂草打兔子,顺手捅我一刀而已,可这一击却直中要害。虽然在外人看来,我自然不可能叛离国朝,放弃亲王身份跑去做什么驸马?可事实上,也不需要别人怎么看,关键是陛下心里怎么想?”
“老……林氏好生阴狠!”铁雄脸色铁青,张口要骂老贼,但话到嘴边生生吞下,怎样也是明王岳父!说着又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急道:“六爷,既然明知林氏不坏好意,如今陛下已经生疑,您今日又为何还要在京城如此大闹,这岂不让陛下越发不信任吗?”
墨白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格局不够!”
“我格局……”铁雄下意识的开口,却是又哑然,不是在说正事吗?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殿下既然看穿一切,又怎么会故意中计?定有原由。
墨白沉声道:“你只看见了陛下会因林氏此举,怀疑我会不会不做亲王了,跑去南军做驸马,在离间我父子感情,挑拨动疑心,其实这还不算什么,相比这些,我更担心的是林氏此举,其中隐藏的真正杀招!”
“真正杀招,六爷是指?”铁雄问道。
“或许,这天下如果能换一个和平解决内战的皇帝会更好!”就是墨白声音也微微低了一些。
铁雄浑身一震,却正好只见墨白那双深邃的眼朝他望来:“你说,由我做皇帝怎么样?”
“殿下……”铁雄嘴唇乱颤。
墨白收回眼神,随即声调平缓:“如果要换皇帝,我怎么着也比其他皇子更适合解决内乱吧,毕竟我和南军是亲戚,好说话,而且我还一心抗蛮……怎么样,还敢小瞧林氏吗?”
铁雄眼中已经满是惊悸,这一次他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上层人物的恐怖。
正如殿下所说,只是一次搂草打兔子的顺手而为,就不动声色之间对殿下下了绝杀之招。
陛下绝不可能容得下威胁到他地位的人!
越想,铁雄脸色越白,陛下肯定会动杀心!
墨白却还平静,只是眼神越发深邃了:“我之前初露锋芒,便让陆寻义立刻进京开府,后来又紧接着送林素音入京,这其中就有表明我的家在京城的意思,尽管我平常不听话,但总归还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所以单单是挑拨,还不至于就能让陛下对我动杀心。所以,如今我必须提起警惕的是,我有替代他做皇帝的条件!”
说到这里,他缓缓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在京城大闹了?”
“您……您是在自污?”铁雄心中一闷。
“除了自污,还有试探!”墨白眼神越发深邃:“我想看看,陛下是否如我猜想那般,真对我忌惮至此了,结果果然如此!”
“试探?”铁雄没听明白。
“如果我一闹,陛下就立马镇压,那情况就还好。如果他不镇压,反而任由我闹,那就说明我没看错。如今你看见了,已经闹到这么大,都已经杀了人,反而是王妃先过去了,陛下迟迟没有出手。他没有动,只能说明他不想动。外人看到的是,陛下也许是想袒护我,也许是忌惮我。但我看到的却不同,我只看到他是故意让我闹的,甚至他还有可能不动声色的继续让这矛盾扩大化,一直等着我将那满朝皇亲贵族彻底得罪个干净,他才会出手。”
说到这里,墨白看向铁雄:“如此一来,今后如果让我做皇帝,这些皇亲能够同意?满朝臣子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不受礼法约束,连自己宗亲都敢杀的昏君,他们可不敢伺候!”
“殿下,大不了我们不靠国朝,您又何至自污至此?”铁雄闻之,明显心情沉重。
墨白当然听得懂他的意思,却是摇摇头,走出门外,目光望向京城方向,声音冷静:“咱们对外强势,却不能真的做个莽夫,如今实力不够便先退一步,且待将来,这乱世风云,没什么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