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越千秋就暂时把萧敬先身边的位置留给了那个大夫和那些侍卫,来到了徐厚聪的身后。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压低声音道:“徐将军,不是我在背后说人坏话,你家儿子被掳走,我和晋王就在这儿遇刺,太巧了一点,说不定你还怀疑过是不是苦肉计,对不对?”
见徐厚聪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了不自然,他就继续不慌不忙地说:“北燕皇帝不在,晋王殿下又被禁足,再加上手里也谈不上握着什么大权,要铲除他,顺带也连我一块杀了,这是最好的机会。至于你么?跑过来兴师问罪的时候恰逢晋王遇刺送回府,不管他是死是伤,还是侥幸逃脱一劫,到时候你和我们再火拼一场,两败俱伤,这多好,人家真是省大事了!”
徐厚聪虽不是轻信之人,可此时大街上这一片狼藉,再加上那四支或没入墙体,或扎入地上的弩枪,他想到近段时日上京城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不得不承认越千秋说得确有道理。
如果吴朝使团真的把他当成目标,之前有太多机会可以给他使绊子了,为什么要使出掳人儿子这种一看就是不死不休的伎俩?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拱了拱手道:“此地应该暂时用不着我,我要回宫去见赫公公禀报晋王遇刺的事。多谢九公子为我答疑解惑,如果……”
“我会让人放出风声找庆师兄。”越千秋用非常诚恳的眼神看着徐厚聪,一字一句地说,“以庆师兄的脾气,他只要还在上京城,如果知道令郎被掳,说不定会亲自去见徐将军你解释清楚。对他来说,师门、名声和义气,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赵青从前和庆丰年毕竟是十几年的同门师兄弟,可因为庆丰年是曲长老他们一系的,彼此交往并不算多,可怎么说起来也比越千秋这个认识不到一年的强。此时见越千秋信誓旦旦地断言,他再仔细想想庆丰年的性子,不由得为之前那冒冒失失的禀报而后悔不迭。
如果不是他听了师兄弟的话,就一口咬定是庆丰年下手,怎会连累师父要对赫金童一个阉奴卑躬屈膝?
徐厚聪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气。意识到庆丰年如果真的没做此事,恐怕真的会来见自己,那时候他虽说也许能借此铲除这个神弓门流落在南边唯一最有资质的弟子,可在这节骨眼上,如此见面露在别人眼前,却反而会生事,他便摇了摇头。
“九公子的诚意我明白了,但如果不是庆丰年做的,那他就不必来了。神弓门是神弓门,他是他,从此两不相干!我相信你的话。总之我先回宫,告辞!”
眼见徐厚聪带着赵青匆匆离去,越千秋这才回到了萧敬先身边。
此时,那一对短匕已经取出来了,一个侍卫正在抠着喉咙呕吐,地上的血迹竟是发黑,分明是此人刚刚已经为萧敬先吸过伤口的毒血,而大夫正跪坐在那儿清洗伤口,雪白的绢布一块接一块被染得通红,一盆盆换水的速度竟是有些跟不上。
饶是越千秋早知道萧敬先事先有所准备,可这伤势明显超出了预计,当他绕到萧敬先身后时,忍不住蹲下来低声问道:“能撑到回去吗?”
“放心,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死不了!”萧敬先的声音已经相当微弱,可嘴角笑容依旧,“这下子,牛鬼蛇神都应该跳出来了,我倒要看看还有多少漏网之鱼!”
“少说两句,别死撑!”越千秋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报复似的伸手点在萧敬先额头上,“那时候三支弩枪全都对着你,你却不躲开,万一真的被扎到怎么办?那玩意就算不扎到要害,也会去掉大半条命,你以为你真的是不死之身啊!”
“呵,小千秋,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越千秋被萧敬先这语气说得为之一愣,随即方才恼羞成怒地说:“我只是怕你死了!你死了,我肯定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难不成让我单枪匹马杀出上京去?”
“是单刀匹马,你又不会用枪……”萧敬先低低反驳了一句,随即就闭上了眼睛,“放心,没事,一会儿我们一道回家……”
眼见萧敬先半梦半醒似的,越千秋把心一横,立刻对那些或惶急或心焦或暴躁的侍卫喝道:“这宁安街上不安全,难保还有别的刺客来捡便宜,赶紧用门板把晋王殿下抬回去,等回到王府,至不济还能据府而守,十天半个月别人也打不进来!”
就在侍卫们立时开口答应的时候,地上却又传来了萧敬先的声音。
“留个人下来,各家店铺以及小贩路人如有死伤以及其他损伤,晋王府先赔出来。今日之事,我给了一个交待,留守的那几个人自己看看怎么给上京城官民百姓一个交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