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从最高点偏离,向西方坠落。
北面来风愈来愈猛烈了,隐约带着些寒气,卷起尘土和落叶,拍打到将士们的盔甲和武器上;有几匹战马被灰尘入眼,不安地踢打着蹄子,低声嘶鸣。
“竟不休息,直接准备攻城?”
看着城下无数人忙忙碌碌地砍伐树木,捆扎云梯,打造大型攻城器械,句扶倒抽了一口冷气。而何平注意到,当敌军大队步卒忙碌的时候,数量近千的骑队正在稍远处虎视眈眈,那些骑士绝大部分都不着甲,而披着各种污垢不堪的皮袍……那是羌胡骑兵,或者是氐王的部下。
何平本人沿着米仓道来回走过数次,深知沿途险峻。这么大规模的骑队能够从汉中抵达这里,并且保持着随时作战的精力,绝不是容易的事。这些人的骑术必定都很高明,而且也有坚韧的意志。
于是何平挥了挥手,令聚集在城门下方的三十名骑士散去。这些人,是汉昌城中精选出的骑兵,本打算趁敌军原来立足未稳,先搏一个头彩。他们都是敢死的勇士,但何平不会让他们送死。
“快搬运土石,把城门堵上吧。”何平道:“别的不用再想了,就只死守。”
半个时辰之后,敌军骑兵先动。
上千人的骑队分为三组。两组各三百人的骑队分别兜截汉昌城南北两处城门,防备城中守军的突击。第三队四百余骑,缓辔散开绕行城池,远远地射箭,以分散守军的注意力。
城头守军立即还射。
顺时间,城内城外,羽箭飞舞。
一支支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形的轨迹轨迹,如成群的飞蝗般腾起而又落下。有的射中目标,激起痛呼;有的胡乱坠落,噼噼啪啪地打在城墙或地面上,然后被另一名弓箭手捡起快速地还射回去。
句扶不避箭矢,端然站在城台高处,指挥作战。
他身高体壮,连腮胡须蓬乱横生,站在那里有如一座威猛异常的标识,阖城将士看到县尉在此,便觉安心。
各处军报源源不断送来,汇集到此处城台:
“敌军约五百人,高举云梯猛攻城东不止。兄弟们斫断了五六架云梯,敌人落城者不下数十,但后继人马照常跟进,我们应付得有些吃力。”
“敌军约五百人,正在用巨木撞击城西缺口处的木墙,我们的弓箭手遭到敌方压制,折损不少。我们已加快挖掘堑壕,以备木墙坍塌。”
“敌军约千人,举云梯、推撞车急攻城南,两次杀上城头,何校尉亲自带人赶过去指挥抵御,手格数人,迫使敌人稍退。”
与此同时,在句扶视线的正前方,超过千人的庞大队伍正缓缓迫近城墙。城墙上的弓弩手竭力射击,箭矢落在密集人潮之中,却如同落进真正的大海里,连个水漂都打不起来。
句扶往地方队列的深处看去,又看到一支甲胄鲜明的小队,俱持大刀,呼喝催促进攻。
“看看,看看,那是督战队!就连攻一个小小县城,都要督战队吗?”句扶冷笑一声,大声向身边将士们说道:“不用怕,眼前这些杂兵比我们要慌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