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笃涩声笑了起来,他回头看看不知所措的部下们,向丁奉扬声发问:“承渊,我们被骗了吗?小将军没有事?”
丁奉啐了一口,骂道:“关你屁事!小将军有没有事,你们都是乱贼!”
李笃羞愧难当,他踉跄了半步,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漏水的皮囊那样,周身的气力和斗志突然就从破口淌了出去,消失了。
贺松向李笃走来,他的双手没有按在刀柄上,而是轻松随意地甩着,好像两方并没有作战那样。即便如此,李笃这边也没有任何人向贺松射箭或挥刀,就这么坐视着他慢慢地站到李笃身边。
贺松拍拍李笃的后背,和气地说:“差不多就得了,让弟兄们把刀放下吧。本来都是自家人,何必呢?”
贺松是雷氏部曲中地位最高的几名曲长之一,又素来坚韧勇悍,在将士们中间颇具威望。他这番话语并没有逼迫的意思,反倒像是长辈在和晚辈闲谈叙话。
李笃突然无声地哭了起来,眼泪顺着面颊汹涌流淌,打湿了衣襟。他转过身去,向着自己的部下们连连挥手:“不打了!不打了!”
士卒们或许等待李笃的命令已经很久,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手中的刀枪,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也有人看着身边脚边满地的死者,惊疑不定地回望着李笃。
李笃看看他们,咧嘴笑了笑,他知道,总得有人承担责任,于是倒转掌中的环首刀,用刀刃猛地刺进了自己的咽喉。这个场景使得许多正在收刀入鞘的将士齐声惊呼。在队列的中央,更多将士们下意识地去望向刘灵和刘敏。
刘敏猛地拔刀向四周做威吓之状,愤怒地吼道:“你们看什么?”
而刘灵这时候的反应倒是快些,立即向护卫亲兵们发令:“我们走!快走!”
十几名亲兵慌忙簇拥着刘灵,向后退去。
刘灵一动,周边所有的士卒发一声喊,哄堂而散,反而把后方的道路拥堵了。
亲兵队长推开挡路的士卒,试图加快脚步,却忽然痛叫一声,背心处正中一箭,刹那间就倒地不动了。
刘灵被倒地的尸体绊了一跤,膝盖正磕在某处凸起的岩石上,钻心般痛。他顾不得呼痛,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撑了两下,却没能动弹。想要呼唤护卫们,却发现他们已经大多身死。
原来敢于顽抗的所有人,都已被杀死了,包括刘敏在内。这么快。
距离刘灵不远处,一个庞大的身影慢慢逼近。
这个身影再熟悉不过了,老朋友,老伙伴啦!刘灵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出他沉重的呼吸声。
刘灵拔刀在手,惨笑着问:“邓铜?”
邓铜闷声不响。他凶暴的目光,盯着刘灵,仿佛将要噬人。
邓铜步步逼近,挥刀就砍。
刘灵试图持刀格挡,他半坐在地,却如何抵得住邓铜的力气?顿时长刀脱手飞出。
邓铜一步踏前,屈膝压住刘灵的胳臂,挥刀直破胸骨。刘灵感觉到无法忍受的剧痛,他张开嘴,开始嚎叫,并且竭力扭动着身躯,在地面上翻滚,鲜血混合着内脏的碎片,像喷泉般从他的伤口,从他的嘴里涌出来,不一会儿,就把他变成了一个血人。
刘灵眼前发黑,只吊着一口气,他听到有节奏的脚步声慢慢接近。
似乎有人在上方看了看垂死的他。
恍惚间,一个年轻而有力的声音说:“不要耽搁了,全军继续向前!”
无数人齐声应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