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很消耗后勤。即便是蒙古马,也不是一年四季想要打就打的。元朝和清朝的上升期军马并不多,真正战马多起来的时候反而军事实力开始下降了。元朝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土地都变成马场,清朝则是跑马圈地马吃人。
斐潜控制骑兵的扩张,在常山新城之中,对于兵卒的要求也是非常的严格,许多内附的胡人想要加入常山军的序列都被拒绝了,没有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和考核,就仅凭马背上的骑术,是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骠骑骑兵的。
如此一来,一方面是保证了骠骑骑兵的精锐化,另外一方面则是增强了骠骑骑兵的荣誉感,而这一切都建立在良好的军事制度和后勤保障上。
而这些差距,就算是曹操和曹纯再怎样的努力,也是在短时间内弥补不上。
所以,当曹纯努力的去做正确的事,却未必能得到正面的反馈。
就比如在这一场战斗之中,双方人数加起来似乎很多,但是起决定的作用的,依旧是双方的核心力量。
最核心的部分。
在这一地点上,赵云的核心更强,尤其是更稳。
赵云派遣张合侧击,是求『稳』。
赵云天生谨慎的性格,是不会允许张合这样一个可以统御兵马的『降将』,有任何不可控的风险的。即便是留守在常山大营的辛毗,身边同样有一个稳定可靠的甘风作为平衡。
这倒不是说赵云不信任张合,而是减少万一张合叛变所带来的损失。
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就是如此。
虽然说赵云大体上能够确定张合叛变的可能性很低,但既然可以尽量的减少风险,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去做呢?
让张合统御偏军,侧击曹军,不管张合与曹军一方是真的一刀两断,还是有些情感上的藕断丝连,也不管最终能不能成功,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因为从曹纯一开始决定在黑石林扎营,就已经注定了他失败的命运。
重点并不是黑石林的煤炭,也不是其陷阱,而是『天时』,在这样的情况下,曹纯的地利就明显不足了。
在渔阳之地,有燕山作为隔挡,或许还觉得北漠的寒风冰雪不算是什么。当然这也可能是汉代以及汉代之前都较为偏暖的气候所影响,但是赵云从坐上了北域都护开始,就在不断的统计着每年寒冬的寒冷冰雪状况,明白整体上来说气温是下降的,所以一旦大规模的寒风从北面而来的时候,最先受不了的,绝对是营地更偏北的曹军。
此外,在信息方面,赵云和关中的联系显然比曹纯更强更顺畅。
这一点也同样比曹纯更稳。
庞统对于赵云的信任,或者说是骠骑斐潜对于赵云的信赖,激发出了赵云更强的斗志和勇气。再加上信鸽传递了关中无忧的消息,也就使得赵云敢放出手来一战,不用一直等到张合出现。
其实当赵云将曹纯钉在了黑石林的时候,曹纯就已经败落了。
早晚而已。
张合能够破袭黑石林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曹纯如果敢正面进攻,赵云就毫不客气的打回去,如果曹纯分兵偷袭常山,留守在常山的甘风就会让曹军知道,临近补给基地的重装骑兵的战斗力是多么的恐怖……
如果继续发展下去,曹纯不是被张合破袭,就是被天气打败,要么就是因为运粮的线路比赵云更长,消耗更多而失败。
为了弥补这些方面的不足,曹纯也一直试图引诱赵云跳到坑里面,但和曹纯绞尽脑汁想尽办法要以各种谋略来弥补实力上的差距不同,赵云只需要稳住堂堂之兵,就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战争史上的绝大多数战斗,都不好看,也不曲折,甚至可以说是憋屈得要死,既没有精彩纷呈的谋略,又没有临场急智的光华,只有毫无波澜的搏杀争斗,胜利和败退。而在这些大多数的不好看的战斗当中展现出来的闪光点,才真正属于军人,而不是依赖于谋士。
曹纯其实并不愚蠢,可以说他从一个中原长大,没有经过多少专业的骑兵训练,家族往上也没有什么骑将的传承的情况下,如今成长为一个值得让赵云堂堂正正的去应对的一名将领,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只不过曹纯依旧不够强,至少没有赵云那么强而已。
赵云战术安排很简单,他就是用这种方式逼迫曹纯去选择更容易接受,直接能看到结果的战术,而曹纯一旦选择这些战术,就意味着曹纯只能在较差和更差当中选择比较差的那个,就像是曹纯一而再的选择派遣了部队去拦阻赵云……
这些选择没有错,甚至可以说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最恰当的选择。
壮士断腕的勇气,弃车保帅的决然。
保存实力才能有一战的资本。
因为赵云统御的骑兵并不是普通的骑兵,是当下大汉骑兵当中最为精锐的骑兵,有着足够的经验,有着充裕的后勤,有着坚强有力的统帅,不管是哪一个方面都压倒了曹纯的骑兵,所以如果曹纯上来就和赵云硬拼,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性。
除非胡人真的和曹军配合……
但是胡人心思已经散乱,相互之间默契的想要看汉人互殴,曹纯就被卖了。
于是,在当下赵云正面压迫的情况下,曹纯只能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割肉保存整体,却因此而使得整体的力量不断被削减,就像是六国割土于秦一般。
越是想要保全自身,便是越发的保全不了,但是舍命一战,又缺乏卷土重来的勇气,重要是即便是舍命了也未必能胜……
『小心……』
『举盾!』
随着军校的号令,眼见着一片黑压压的箭云呼啸着飞上天空,迎着赵云等人落下。
赵云随手从马腹上摘下盾牌。
舞动枪花拨打箭矢,自然是很好看,很威风,但远远比简单的举一下盾牌要消耗更多的气力。
以赵云的谨慎,他连这一点多余的气力都不想要浪费,所以他选择了最为朴实无华的用盾牌格挡箭矢。
骠骑制式的骑盾,也是一样的朴实。
曹军骑兵位于北方,有着风向上的优势,所以曹军率先发动了射击。
杂黑色的箭雨在风中发出刺耳的怪叫声,象一只只噬血的虫豸,飞舞而至。
『嘣……啪……』
这是箭矢落在铠甲上和盾牌上的声响。
气势很大,声音不小,但效果很差。
骠骑骑兵冬季制式盔甲是三层,外层是铁片,内层则是以牛皮为主,也有用猪皮的,内衬则是以在关中和陇右种植的棉花和皮毛,具备一定的保暖性,又有较好的防御效果。
当箭矢即便是扎透了铁甲间隙的牛皮,也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而内衬的柔软棉布或是毛皮让这种抛射的箭矢的伤害力在末端的伤害基本上都消失了,大多数的骠骑骑兵只需要用盾牌护住自己和战马的脖颈要害就可以了。
被曹纯留下来阻击赵云的骑兵,明知道箭矢射击效果不好,可依旧要射击,因为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利用的优势了……
双方的距离迅速的缩短,在第二轮的箭雨射出之后,曹军骑兵就必须开始加速,没有机会发出第三轮的箭矢。
赵云在格挡完曹军第二波的箭雨之后,便是挂上了盾牌,然后将长枪一摆,发出了加速冲锋的指令。
『骠骑万胜!万胜!』
常山骑兵同声应和着,怒吼声一时之间超过了马蹄的轰鸣声。
是在噩梦里永世沉沦,还是挣扎着求一线生机?
现在就看曹纯如何对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