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4章 寻根究底(2 / 2)

之前斐潜一直以为,儒家就是儒教,但是随着理解的深入,现在他认为,在汉代,儒家正在变成儒教,而激发出儒家这样最终转变的,不是旁人,正是汉代本身,正是汉代皇帝自己。

尤其是党锢之祸。

一场绵延了十几年的党锢,使得天下经学之士饱受摧残,也使得他们明白了,口舌之利并不是那么好用,更重要的还是刀枪,所以党锢之后,他们拼命的想要抢夺刀枪,甚至不惜贬低武人来确保自己的掌控权。

不得不说,在总结教训这个方面上,这些人还是很厉害的。

孔子时代,为什么四处奔波,饥一顿饱一顿?是因为孔子尊周,想要挽回礼崩乐坏的局面,各地诸侯哪里肯听,所以孔子也就老是不受待见。

到了孟子的时候,学聪明了些,不谈周礼了,而是谈些富国强兵之道,自然有些肉吃了,但是孟子还说民重君轻,所以肉也吃不安稳。

所以荀子就更进一步,说人性本恶,孟子那一套不行,要用法规来约束人性的恶,那么谁来约束谁来执行呢?当然是人自己能做到最好,可是要是做不到呢?秦始皇欣然而笑,说荀子这个同志说得很有道理,你的弟子也是个好同志,来来,你们的书拿来我看看……

所以在最早得时候,儒家法家其实都一样,都仅仅是统治者所采用得治国理政理念而已,身份都是相同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区分,没有上下之别。

就像是汉武帝,想要搽屁股的时候,觉得董仲舒的这个搽得舒服,就拿出来,用完了就丢了。但是儒家不满足自己仅仅是一件工具,他们忍着脸上的污垢,就像是莲花一样,从淤泥之中绽放出美丽的花朵来,从工具变成了拿着工具的……

在汉代之前,儒家是掌握知识的阶层,是和道家法家一样的思想者,提供治理策略,跟政治有联系,但是不密切,而汉代之后,儒家就渐渐演变成为了儒教,不仅全面投向了当权者,甚至自己成了政治阶级。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汉武帝给自己披上了神圣的天子光环,然后没想到身边的鸡犬也跟着升了天。想不要让“儒家”最终成了“儒教”,就要先破了披覆在儒家经学之上的“神圣”化的buff,因此当下今文经学之中那些假借神圣之名的虚妄之处,就成为了眼下斐潜的着力点。

当然事情要一点点做,不可能像是说一句“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就可以代表者写完工作总结了……

现在首先要见的,是刘琦。

“刘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斐潜发现,其实这一句别来无恙挺好用的,就像是后世见了面都问一句吃了没一样,不管问的地点是在饭馆门前,还是在厕所内部。

刘琦能怎么说?我有恙,你有药么?只能是呵呵笑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拱手致礼,“见过骠骑将军。”

斐潜又给刘琦介绍,指了指庞统说道:“这位是庞统庞士元……”

“啊,啊,见过庞使君。”刘琦又连忙转身向庞统致意。

庞统笑出了黑包子的褶皱来,“好说,好说,刘公子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啊!”

刘琦不知道是个坑,下意识的就问道:“啊?庞使君之前见过某?”

庞统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昔日于襄阳,曾见刘公子西猎而归,威风八面,今日得见,果然风采更胜往昔啊!”

“呃……”刘琦尴尬的挤出了点笑容,不知道如何应答,干脆就不应答了。

斐潜就当作没听见,亲切的让刘琦就坐。别以为庞统和刘琦有什么仇,抑或是怎么上来就这么不怀好意,而是斐潜的意志体现。上位者表示亲切,然后身边的心腹进行敲打,这原本就是职场内的规矩,并不是斐潜就有多大度,庞统有多小肚鸡肠。

总不能让斐潜进行讥讽和敲打,然后让庞统来表示大度和关怀吧?

斐潜先是问了问刘琦生活情况等等一些比较无关的问题,然后就说道:“今日请刘公子前来,一则是致歉,某事务繁琐,未能为刘公子接风,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补上就是!第二么,也刚好有大贤自荆襄而来,故而也请刘公子一同见一见……”

大贤是谁?

自然就是王粲。

也不能说斐潜疑心,只不过因为现在盘子大了,而且事情也很凑巧,这才刚刚刘琦投降到了长安,然后王粲就离开了荆襄前来这里……

关键是王粲一来,刚好就在这些汇集而来的士族子弟之中找到了不少同音,对于迎接汉帝这一件事情大加赞同,似乎每个人都对于汉帝之前的悲惨遭遇感同身受,痛哭流涕欲以身代一般,激愤昂扬的各个都像是要成为救汉帝于水火之中的英雄。

这确实让斐潜有些尴尬。

现在正是斐潜推进各项改革措施的时间点,让汉帝来了干什么?如果真的迎来了汉帝,虽然汉帝不见得懂的斐潜推进这些改革措施的意义,但是不妨碍汉帝随时都可能给斐潜唱一个反调,到时候是公然抗命坚持改革,还是说半道废弃付之东流?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斐潜现在就想看看,刘琦和王粲是不是有些什么关联,还是说仅仅是一个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