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码头,李弘向前来送行的李敬业等人挥了挥手,便带着白纯,在芒种与猎豹的护送下,再次登上了前往杭州的船只。
江风徐徐,李敬业等人眼含不舍,望着渐渐离岸的五牙战舰,先是隔江行礼,而后又是奋力的挥手,这让站在甲板上享受着晨风的李弘,不由得自嘲道:“感觉他们在我离开后,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这挥手不像是惜别啊。”
扭身往船舱里走去的李弘,身后响起白纯的声音:“那是什么?”
“你不觉得像是巴不得我赶紧走吗?”李弘头也不回的说道。
白纯扭头,码头上一众官员渐渐变成了小黑影,在李敬业的率领下,开始有序的往扬州城内行去。
“英国公,殿下竟然自始自终都没有向您问起陈敬之的事儿,如此看来,咱们是不是可以继续按计划,慢慢的施压陈敬之,直到他同意了?”杜求仁骑着一匹骏马,跟在李敬业的马车旁,趴伏在马背上低声说道。
“那又如何,你派去的人,显然没有让陈敬之同意签字画押?”李敬业一张脸黑的像锅底,刚才面对太子殿下那春风送暖、依依惜别的神情,早就消失不见了,甚至是与之前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杜求仁有些敬畏的看着李敬业,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可又想说话,但看着那张黑脸,杜求仁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为手下的人辩解,于是只好问道:“英国公,难道那签字画押就那么重要吗?既然吏部您已经买通了人,虽然大理寺监正刘德威如今已死,无法为我们伪造证据、证词,以及五品以上官员刑场的文书,但沛王……。”
“杜求仁,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一些?”李敬业斜了杜求仁一眼,随即又叹口气说道:“长安官场如果像你想的那般简单,我也就不用为此发愁了。”
“英国公此话……怎……怎讲?”杜求仁竖起了耳朵,八卦的问道。
长安官场,那是任何地方官员都向往的地方,只要想继续仕途,想要飞黄腾达、加官晋爵,没有比长安、洛阳两地官员升迁再快的地方了。
所以,自然而然的,在地方官员的心中,长安、洛阳两地,就像是走入仕途后,每一个官员的圣地,甚至在他们“单纯”的思想里,甚至认为,只要吏部把自己调入长安或者洛阳,那么三年一升迁,九年一进爵,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如果自己在心思灵活一些,为人处事、接人待物做的圆滑一些,家境殷实一些,而且与五姓七望要是有点儿关系,那就更好了,基本上这一辈子做到三品官,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他哪里知道,自小跟随祖父英国公李勣在长安长大的李敬业,对于长安官场的尔虞我诈则是深有感触呢,哪里知道,在长安,别说是五品官,就是四品官,从三品的官,在长安、洛阳都是一抓一大把。
加上勋贵豪门、拾遗补缺者、文武散官等等,在长安,一个四品官、哪怕是从三品的官员,可是狗屁都不是,谁知道你在长安晃一圈,会不会碰上的就是皇亲国戚,勋贵豪门的人。
李敬业把思绪从早年前的长安拉回来,再次叹口气,低沉说道:“长安、洛阳两地,乃是我们这些地方官员的噩梦之地啊,宁为鸡头不做凤尾,便是这个意思,好好的一方大员难道比不上一个长安、洛阳两都的官员吗?”
杜求仁听的似是而非,眨动着眼睛,聚精会神的听李敬业继续说道:“如今长安朝堂之上,不再是像从前那般可以有诸多空子所钻了,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如今缺一不可,刘德威未死之前,能够把陈敬之拉下马,已经是极为苦难了,何况这里面大部分是裴炎的功劳。至于沛王……哼,我怕……如今因为太子殿下的打压,此刻正在长安城里打哆嗦呢,怕是没有胆子,再把手伸向朝堂其他官员了。”
“英国公,就算是沛王不敢把手伸向朝堂之上了,但……但沛王向来与五姓七望之间的关系可是很亲密,这可不是太子殿下所能比拟的啊。”杜求仁见李敬业没说话,于是继续说道:“下官以为,通过沛王联系五姓七望,这样或许还能从刑部、吏部、大理寺找到合适我们的人选呢。不过也怪了,您说五姓七望影响力在我大唐如此之大,为何太子殿下就没有看到这一点儿呢,非要跟五姓七望之间,弄的剑拔弩张、势不两立的,这不是白白便宜了沛王捡了个现成吗。”
“杜求仁,我觉得你很适合给太子殿下当个幕僚啊,扬州这地方看来有些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啊。”李敬业不痛不痒的突然间说道,而后把车帘摔了下来,示意马车加速离开。
朝堂之上的政 治 斗 争,如果连你杜求仁都看的明白,那么长安那些三品官,就不用活了,一个个撞墙死了算了!
太子殿下为何跟五姓七望闹的不可开交、势不两立,这些在勋贵豪门、世家大族间,早就不是秘密了。
谁都知道,自从陛下李治跟皇后武媚瓦解了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集团后,太子把手伸向五姓七望,分化、瓦解他们的势力,不就是皇帝、皇后、太子三人在联手,加强他们皇家对于朝堂的权利。
何况,太子殿下如今身为尚书令,六部全部控制在手,想要再让五姓七望的势力安插进去,则是难上加难。
而且随着裴炎大势已去,如今中书令一职,又被多年跟随太子殿下的裴行俭所夺,朝堂如今已经有一半控制在太子殿下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