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贫道。”李淳风此时已经六十有余,看神情、精神都中气十足,像个四五十的中年人一般。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宗圣宫里,李弘右手拿着人李淳风的拂尘,漫无目的的在空中扫来扫去。
拂尘属来自汉传佛教的法器,既是一种武器,也是象征着扫除烦恼之意。
李淳风也不介意从他臂弯处提走拂尘的李弘,微笑着问道:“殿下可是有心事儿?”
李弘没理他,自顾自耍着手里的拂尘,淡淡说道:“对了,哪天我送你一把拂尘,是太乙尘,比你这个用马尾巴做的好多了,通体雪白,可好看了。”
“如此……贫道就多谢殿下了。”李淳风愣了下说道。
“对了,我还有事儿想问你呢,据说在我出生当日,你曾经说过一句谶语,说什么五皇子乃太上老君转世为人主,化名李弘,拯救众生。哦,对了,说是“老君当治、李弘当出”对吧?”李弘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落后他半步的李淳风问道。
李淳风并没有显得过多惊讶,看了看脚下,淡然笑了笑,说道:“道家众徒之言,信则有之、不信则无。殿下又何必把此谶语强加给贫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啊,我父皇跟母后为我取名,不也是应谶意?”李弘继续往前走着。
当年确实是如此,在他快要出生的几天,满长安一直流传着这个“老君当治、李弘当出”的谶语,而在李治与武媚为他们的长子取名时,确实有应谶意之意。
李淳风还是含笑跟随,想了下说道:“此谶语虽然非出自淳风之嘴,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殿下您现在身为我大唐之太子,大唐的储君,岂不是就应了那谶语。”
“嗯,是这话,这么说也不错。但你跟我说说,现在绿林草莽经常有假借李弘之名,行造反之事又该如何?你一句话,却让民间多了多少无辜冤魂?”李弘把拂尘丢了李淳风说道。
李淳风是脸上一僵,这事儿是他从未有料到过的,听到李弘如此一说,神情顿时有些不自然了。
“所以说啊,有时候是东西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的,会出人命的。”李弘轻松的说道。
李淳风由衷的对李弘躬身说道:“太子殿下仁慈、孝敬果然名不虚传。贫道佩服。”
“算了,不扯那没用的了。其实要是今日不碰上你,我还打算找你呢,你当年著有的《十部算经》如今已经跟不上大唐的步伐了,还有你那观测天体的“浑仪”,现在你还玩儿吗?至于你的《三元真经》跟《五代史》我不敢兴趣,怎么样儿?有没有兴趣跟我去长安,在我的崇文馆开开眼界?当然,你那浑仪现在已经落伍了,想来你也知道太乙城的玻璃,你就没有想过通过他,看看这天上?或许能看的很远也说不准呢。”李弘似笑非笑的说道。
却听的李淳风是一惊一乍的,他没想到太子竟然对他如此了如指掌,除了没有提起自己与师兄袁天罡合著的《推 背图》外,自己生平所有的著作,都被他了解到了。
而关于《十部算经》跟测量天体的浑仪,特别是《十部算经》,早年间被国子监录用,用来受学大唐学子。
此前自己已经有所耳闻,太子殿下自己所做的《算学》,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十部算经》,被如今国子监、崇文馆、弘文馆录用,现在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啊。
至于那测量天体的浑仪,看太子神情,显然对天道像是同样有着非一般的研究,不然的话,也不会单单指出来。
“殿下真乃当世人杰,淳风佩服。《十部算经》当年已经耗费贫道不少心血,如今想要精进一步,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何况贫道也早已耳闻,殿下您所著《算学》一书,早已经超越了贫道,殿下您就不要拿贫道开玩笑了。”李淳风郑重的说道。
别人怎么说,李弘都能揽到自己身上毫不脸红,但对李淳风这样的,用上一世的眼光来看,也是这个时代的科学巨人,他一生的成就放到上一世,绝绝对对诺贝尔奖能拿好几个。
经这样的时代巨匠如此一夸,二皮脸自己都有些脸红,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摇了摇头,一旁的夏至急忙紧张的跟紧,深怕太子殿下哪里不适。
但李弘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儿,歪着脑袋深思了,觉得还是岔开话题好,天文历法在这个时代跟神仙鬼怪差不多属于一路,都是神秘的物种,而自己这个半吊子的天文学,就更不用提了。
如果有了李淳风,再加上另一个著名的神棍袁天罡,如此两人要是鼓捣点儿什么出来,恐怕就是惊世之作了,从学术上来讲,绝对比自己九转十世要重要的多。
《推 背图》他不闻不问,则是因为他自己有些心虚,自己属于九转十世的人,而历史的轨迹也正在偏移,这两个神棍合著的《推 背图》到底还有那么灵验神秘吗!
不过看李淳风的样子,像是对玻璃很感兴趣,刚才听到李弘解释说,这玻璃可以当眼睛一用时,就已经是心下大动。
“这太乙山最高峰哪座?”李弘手搭凉篷,遥望着宗圣宫四周葱葱郁郁的青山,问道。
两人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楼观台,这里乃是整个最佳的观赏地点,要不然也不会以楼观台命名了。
当初就曾有“关中河山百二,以终南为最胜;终南千里茸翠,以楼观为最佳。”
李弘不理会还在张望的李淳风,就站在一片青石板铺就,中间放着传说是太上老君炼丹的八卦炉旁说道:“到时候给你在这里建一个可以观测天体的浑仪,以太乙城现在的手艺,不是我跟你吹,到时候建好了,你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李淳风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再看看那四周郁郁葱葱的山体与树丛,喃喃道:“确实是最佳的观测点儿啊,如此以来,贫道就可以揭开天道之谜了。”
李淳风说完后突然间觉得哪里不对,愣了下急忙低头,看着一旁似笑非笑的李弘,无奈的摇头苦笑道:“太子殿下神机妙算啊,贫道如今年已花甲,竟还能得太子殿下垂青,贫道心里是惶恐不安啊,只是怕贫道如今心力不济,误了太子殿下的大事儿。”
“无妨,于天道而言,世间任何大事小情都不叫事儿,窥的天道、解得大道,当年圣祖能够骑牛出函谷,悟得道法自然,你学学他,万一让你悟出个天道自然啥的呢?”李弘肩膀有些难受,夏至急忙搀着另一条胳膊寝殿走去。
李淳风跟在一边不由得继续摇头苦笑,短短几句话,太子就把自己身上的压力卸的一点儿不剩,就让你在楼观台玩儿还不行吗。
随着李弘来到了专门给李弘腾出的一片宫殿前,李淳风看了看森严的守卫,就知道这太子殿下在当今皇帝与皇后心里有多重要了。
每一个兵士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盯着盗贼一般,也像是在看沙场的敌人,时时刻刻都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
现在他如果敢拍下太子殿下的肩膀,恐怕立刻就会被这些人手里的弓弩射成刺猬!
李淳风对于医学自然是也有很深的研究,在李弘坐下后,于是帮着打开受伤的肩膀的绷带,在孙思邈来之前,先把伤口处渗出来的鲜血给轻轻擦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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