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岗位时,孙秀在心中暗暗想道。
当日,在赵虞的授意下,城内的昆阳卒照旧‘只退不进’,在叛军的凶猛攻势下,步步后退。
待等到黄昏时分,整个南半城五分之四的地盘,皆已被叛军攻占。
但江夏义师渠帅陈勖却感到了几分阴谋。
他面色严肃地对关朔说道:“昨晚,昆阳取得了战略上的胜利,城内的守卒为此士气大振,在取得如此优势的情况下,那周虎今日居然不尝试夺取失地,静观麾下守卒步步败退,这不合常理……我怀疑,周虎这是故意放任我军攻占城内。”
“……”
关朔正聚精会神注视着面前的地图,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陈勖,脸上露出几许狐疑。
陈勖说得没错,但凡正常的将领,在昨晚取得战略胜利的情况下,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下反击,可城内各街巷的昆阳守卒呢,却依旧跟前几日那般,不愠不火地防守,一点又一点地后撤,这着实有点古怪。
“你是说,他是有意诱敌?这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还想在城内伏击我军?”关朔皱眉问道。
陈勖摇摇头,猜测道:“我怀疑,他是想稳住你……”
“稳住我?”
关朔愣了愣,旋即待明白过来后,哈哈大笑:“你是说,那周虎怕我因为昨晚的失利而撤军,故而他故意送一些阵地给我?”
“……”陈勖一言不发,但其态度已默认了此事。
良久,他委婉地说道:“他可能是怕你在撤军时报复昆阳……”
“……”
关朔当然听得懂,闻言又气又怒,只是不好向陈勖发作,只能忍下来。
“那周虎,会为他的自负与狂妄付出代价!”
他冷冷说道。
看了眼关朔的神色,陈勖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借口观瞧城内动态,离开了南城门楼,站在南城门楼内侧城墙眺望整个县城。
“渠帅。”
随着一声问候,陈勖麾下大将朱峁出现在一侧,朝着陈勖走了过来。
“情况如何?”陈勖招招手,随口问道。
朱峁走到陈勖身旁,压低声音说道:“渠帅问的是战况,还是末将的感受?”
“战况呢?”
“战况还不错,只要今夜能守住这个成果,明日我军便能进攻北半城……”朱峁正色说道。
陈勖不为所动,淡淡问道:“那你的感受呢?”
朱峁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末将感觉这场仗,越来越不乐观。……昆阳人那‘昼守夜攻’的战术,不可否认很有针对性,他们在白昼保全体力,将胜负关键留待夜晚,但末将隐隐感觉,昆阳人采取这个战术,并非是因为他们在白昼无力与我军抗衡,而是出于……别的某种考量。”
他再次看了看左右,旋即又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怀疑昆阳人是想将这场仗拖至入冬,防止长沙军提前撤退时,放火焚烧城郭。”
『连朱峁都看出来了……』
陈勖暗自点了点头,在心中称赞了部将几句,但嘴上却说道:“莫要多想,你只需考虑如何城内即可。”
“是。”
朱峁愣了愣,不敢再说什么,抱拳告辞。
瞥了眼朱峁离去的背影,陈勖再次将目光投向城内。
就像朱峁所说的,陈勖亦感觉这场仗渐渐朝着对义师不利的方向演变,虽然他有心助关朔一臂之力,但此时从汝南郡调兵,已经为时过晚。
况且,就算他再调几万汝南义师过来,也不能解决关朔与长沙义师的最根本的隐患——周虎!
不错,深深得罪了足智多谋且又狡猾机智的周虎,才是关朔于长沙义师最大的隐患。
只要那周虎还活着,哪怕是关朔打下了昆阳县,周虎也绝对会狠狠报复长沙义师,想尽办法挫败长沙义师‘与荆楚义师汇兵于南阳郡’的战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周虎乃山贼出身,义师本该争取为己方助力,却奈何与其兵戎相见,现如今,义师与昆阳打地如火如荼,叶县却在旁隔岸观火,实在是……』
想来想去,陈勖都觉得应该与对面的周虎谈谈。
当晚,昆阳方再次组织大规模的反击,甚至于,再次调动东、西两侧的守卒转攻城内。
鉴于昨晚的教训,关朔果然不敢再对刘德下令,免得刘德的营寨也被昆阳将计就计摧毁,只是下令城内的叛军严防死守。
但遗憾的是,在陈陌、王庆、孙秀、刘屠、鞠昇、石原等一干将领的率领下,昆阳守卒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成果,将战线又重新推到南半城的中部,将叛军占据的城区,再次缩至二分之一。
这让江夏义师渠帅陈勖再次深刻认识到,他义师已深深陷入了名为昆阳的泥潭。
若不能及时抽身,怕是要在这座小县城折戟沉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