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寺,大雄宝殿之中香烟缭绕,雄伟的药师佛、释迦牟尼和阿弥陀佛半开金眼,默默凝视着殿内蕴绕的烟尘与香火。
佛像之前,一个仪表堂堂的富家子弟恭恭敬敬地敬香礼拜,他身后龙泉寺的住持、方丈及各院首座等百余僧人均跟在身后等待着这位子弟上香,而众僧背后,还站着二十余抱剑而立的侍卫模样的蓄发男子,看气势均是一等一的高手。
那富家子弟缓缓磕完头,立起身来,缓缓凝视了一下殿中金身佛像,也不转身,对身后众人和言道:“朕礼佛已毕,想清静清静,陆丙,你让大家都出去,你和无树法师留下便好。”这句话说得虽然轻,但却如同有万钧威严一般,毕竟这个“朕”并不是世间凡人能够随意自称的,而面前这个富家子弟,竟然是当今的齐朝皇帝萧镇!
殿中众人得令,倏忽间便统统退出了大殿,将殿门带上,缇刀卫指挥使陆丙退到了殿角,隐在了梁柱的暗影之中。诺大的大雄宝殿刹那之间便只剩下皇帝和一个高鼻深目一袭雪白僧袍的年轻僧人立在了烛火明亮之处。许久,萧镇依旧负手而立,无树和尚则是合十一躬,自己退到身后的蒲团之上,盘膝坐了下来。
萧镇看见无树这般行为,不觉失笑,于是喝道:“好大胆的秃驴,朕还在站着,你却敢坐!”
无树和尚闭目垂眉,缓缓答道:“贫僧方才站得累了,于是便坐下来歇歇。”
萧镇吃了一憋,于是道:“贫僧?大师身为诺大的龙泉寺方丈,还敢自称贫僧?朕看你是嘴贫吧。”
无树波澜不惊,回道:“陛下方才称呼小僧秃驴,后又称小僧为大师,又何尝有所凭据?”
萧镇哈哈笑道:“佛言一花一世界,为何不能一驴一大师?”
无树闻言默然,半晌方道:“陛下深有慧根,方才确是小僧着相了。”
萧镇道:“杀才!你与朕答对,何须这般拘束?朕与你自小同堂受教,常常互对机锋,又不是第一次胜你,朕也不需你空口夸耀……只是朕近日心中忧烦,数夕不得入眠,今日也是借着为北伐祈福之机,便想要来找你开解一下烦恼!”
无树合十道:“陛下请讲。”
萧镇也没看无树,只是转身抬头,默默盯着药师佛金身的双眸,缓缓道:“和尚啊,朕曾闻一人言道,王乃国家之祭器,受民之滋养,需成民之愿望……朕看这殿中佛陀也是一般,化作了金身受人间香火,却不知会否真为黎民降福?”
无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小僧妄解,窃以为但凡香客有所祈愿,自然便是起心动念,起心动念之时,便是福报得到之时。”
萧镇瞥眼一看,道:“和尚,这几年没见,你却越发虔诚了啊,但君不见这盈门香客,均是为利而来,可其中又有几人能得利归?”
无树答道:“众生虽为利来,却均是求口中之利,而非求起心动念之利!”
萧镇闻言讶异,他自来均想进香无非形式,却没想到口中之利与起心动念之利有何区别。
无树却也不管,自顾自言道:“有一小民甲于佛前进香,祈求日进斗金而不得,依然小本经营,平安操劳而老。另有小民乙亦于佛前进香,祈求日进斗金而得一聚宝之盆,盆中日产斗金,小民乙暴富,附近有贼闻之,盗盆而杀小民乙。陛下以为,佛陀该降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