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多指水势湍急,宋国沛邑一如其名,周长不到两里的小城东北面有一道广阔的水面穿过,恰值六月雨水泛滥,一眼看过去更是无边无际,浩浩汤汤。
城内的大夫名为沛氏,从祖上被宋公封到这里做邑大夫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这里土地平阔,又地处泗水冲要,是南北交通的枢纽,但由于远离宋国的政治中心商丘,所以历次政变、内乱都没有波及到此。沛大夫本以为自己能依靠农赋商税混吃等死,谁料在他晚年的时候宋国却再生变乱,沛邑一下子变成了兵家必争之地,作为卿族皇氏的下属,沛邑显然得站在彭城一边。谁料先来的不是邹鲁的敌人,而是南边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这一日,沛邑的沛氏府邸,老态龙钟的沛大夫被一群人押着,他们旁边则是一个其下烈火熊熊,里面开水沸腾的铜鼎……
“将军,就算你将我这把老骨头烹了,鄙邑也实在是凑不出粮了啊!”
沛大夫几乎都要给面前武夫跪下了,本来他的辖区就不大,统领着两三千户人家而已,现如今却要供给一支四五千人的大军,实在是苦不堪言。
他面前那位断发的披甲将领却很不耐烦,用吐字不太清晰的中原话说到:“若是烹了你这老朽能喂饱兵卒,我已经将你投入到鼎里了,汝等这种五鼎之家怎么会没有储粮?速速交出来,否则便杀了汝家男丁,将女眷送入军中为奴婢。”
沛大夫知道吴国人虽然凶恶却没到敢杀他的程度,便咬牙不说,同时他心里也暗暗后悔,当初怎么就脑子一抽,答应了右师皇瑗的征召,投入彭城宋公阵营呢?虽然那些天道教徒让人担忧,大巫南子所谓的玄子也让人难以相信,但若进城的是赵军而不是吴军,自己大概就不用遭罪了。
原来从今年春后,支持彭城宋公的吴国开始发兵北上相助,吴国的建制是四军制,分为中军、上军、下军、右军,每军万五千人左右。夫差一口气带了上中下三军主力北上,此外还有徐、群舒、越人的附从军,加起来也有六七万人,其中有两师的兵力来到了彭城的北门户沛邑,负责驻守这里,防御来自北方鲁国的进攻。
而统帅这支五千人的将领,正是吴国的一位大夫申叔仪。
最初时,申叔仪和沛大夫的相处还算和善,按照约定,沛县每一户人家要养活一个吴兵,提供其口粮。然而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沛大夫却发现,申叔仪对沛邑的索求越来越过分,吴兵的军纪也逐渐涣散,一旦没有满足他们的要求,吴人便开始成群结队地在沛邑周边劫掠,一点都不在乎这里友邦土地。
其实也不能怪申叔仪如此索粮,主要是泗上距离吴国太过遥远,虽然开通了邗沟,但吴国的稻米跨越千里送到这里,已经所剩无几,更何况国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连年的洪涝灾祸,沉重的劳役,在料理田间的紧要关头,青壮年又都被征召来北伐,彭城那边的主力倒是吃穿不愁,但沛县等地的驻军就难以为继了。
在这种情况下,过去十多年里习惯了孙武子“因粮于敌”的吴军,就开始自己张罗吃的了。当饿肚子时,他们才不管什么友邦不友邦,盟国不盟国呢,吴国将吏们纷纷拿出了当年在楚国祸害城邑的架势来,一时间沛邑上到大夫,下到百姓,都受到了强迫和逼压。
就算如此,搜刮到的粮食也不够这数千吴兵吃。
今日,在又一次勒索沛大夫无果后,吴军将领申叔仪招来他的子侄亲信等商量对策。
“还能怎么办,抢!”
吴王夫差的战争动机是与赵无恤争夺霸主地位,而吴国大夫、兵卒的战争动机则是在富庶之地抢掠一些财物带回家中去,当年在楚国他们都是这么干的,这次能跟随大王来到更加繁荣的中原地带,他们更是跃跃欲试。